不良亲情

我重生了。

明明上一刻还在医院病房，我跟赵佳正在激烈争论妈的护工钱应该谁掏。

又是谁应该多请假，多来医院看望二老。

大楼忽然剧烈摇晃，不知谁喊出一声：“地震了！”

本来还捂着腰“唉唉”喊疼的妈妈，就忽然像是有了劲儿一样。

她冲向分文不出，还在一旁看我和赵佳撕扯的赵玺。一把拉过他，就往门外跑去——

“傻不傻？这会儿还看热闹！”

她护着赵玺，步履矫健，精神奕奕。

徒留我和赵佳被她的精彩操作震惊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你放开我！”

“赶紧逃命啊！赵妍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是你先放开我！互相扯着怎么逃啊？”

我和赵佳还是跑出了病房。

可我们早已经错过了跑出去的先机，现在留在楼里的都是慌乱的人群。

人群如流水，推着我们往前。我们只能跟随着人流往楼下跑去，一边要注意最佳求生时间，一边还要注意不被慌乱的人群踩踏。

直到“轰隆”一声——

“赵妍！”

耳畔传来的是赵佳撕心裂肺的喊声。

隔着人群，她向我伸出手来。

可惜，我们再也拉不到手了。

无论是幼时的相亲相爱，还是年龄大一点后的争吵撕扯，我们再也不能触碰到对方了。

可下一刻再睁眼，我身处老家客厅里。

看着上一秒还在生死诀别的人，这一秒出现在了自己的对面，着实让人五味杂陈。

更何况，面前的人还缩水成了十四五岁的模样。

初夏的老房子里，电扇“吱呀呀”地转着。

妈妈心疼电费，开了最小档，又拿了一把大大的蒲扇扇凉。

她扇凉的手法实在有技巧。明明我和赵佳坐在她的两侧，可扇底的凉风也就一两丝拂过我们的额角。

其余的，尽数落在了坐在她对面的赵玺身上。

不像我们大汗淋漓，赵玺的脸上白生生的，衣角还散发着几分皂香。

赵玺白皙修长的手往盆子里的樱桃抓去。

“先去洗手！”

“啪”的一声，妈妈的蒲扇轻轻敲在了赵玺的手上。她说着怨怪的话，眼里却都是笑意，这些笑意让她尚未有那么多鱼尾纹的脸显得更加漂亮生动，“先去洗手！洗完手了，我也给你们分好樱桃了。快去快去！野猴子似的。”

“好。”十岁的赵玺挨了敲也不恼，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往屋外锅台走去。

妈妈便将小盆子里的樱桃分成了两捧。

一捧多的，一捧少的。

多的放在了赵玺那边的桌面上，用小铁盆扣住。

而少的那捧，则被放在了小方桌的正中间。

“你们姐妹两个商量着分，不要抢。”

妈妈的视线扫过我和赵佳：“小家子气，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什么时候缺过你们吃喝了？白长了这么多年，还不如赵玺一个小孩子！”

又是这种熟悉的话。

从愣怔中回过神来，跟着妈妈的目光，我把视线投在了对面的赵佳身上。

是十四五岁的赵佳还没有被岁月磋磨。她的身体尚且纤细，皮肤也还白皙。

察觉到我的视线，她也朝这个方向看过来。眼里先是茫然，紧接着，便闪过一丝无语。

我的心里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果然，下一刻——

赵玺已经洗完手，从外面走进来。

他早知道妈妈已经给他留好了樱桃，所以半点都不着急。

慢条斯理地坐下，又掀开了铁盆。

在看到盆底地一大盆樱桃之后，他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又象征性地问妈妈：“妈，你怎么一点也不留？你也吃点啊。”

可丝毫没有把樱桃分享给妈妈的意思。

“哎。”妈妈就一脸幸福地笑了，“你吃你的，妈从你姐姐们这儿拿两个尝尝就行。”

“赵佳。”他又喊赵佳的名字，“你这次少吃一点啊，上一次赵妍就没有抢过你，一个鸡腿才吃了两口。”

我当然不会觉得，赵玺是在为我说话。

他的语气淡淡的——上辈子，他这死出持续了有将近三十年。在谁面前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还喜欢教训我和赵佳，教训的主题就是，我们两个人斤斤计较，争强好胜，不够大气。

现在看来，十岁的他和三十岁的他一般无二。

我往妈妈的脸上看去，果然就看到她露出欣慰的表情来：“小玺长大了，懂事了。你们两个……”

可她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下一刻——

赵佳一把掀翻了放在樱桃旁边的铁盆，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用了吃奶的力气推开赵玺。

“哎哟！”赵玺再顾不上淡淡的了。

他被赵佳推得后仰，控制不住身体，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小玺！”

妈妈一直温柔的声音忽然变尖变利。

她再顾不上欣慰的笑意了，也再顾不上摇那把半新不旧的蒲扇了。她冲上前来，扶起了赵玺，就慌忙检查他的身体。

而赵佳。

在赵玺跌倒后，她第一时间坐到了赵玺的位置。

她的手随便抓起好几颗樱桃，便不要命一样地往嘴里塞。

还未吃个囫囵，新的一把又塞到了嘴里。这样不过两三回，那一大捧樱桃就已经去了大半。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抬起头来，像是刚刚察觉到了我的存在，沾染了浆汁的下巴指指桌子正中间小小的一捧。

“吃不吃？

“不吃我吃了啊！

“别又说我跟你抢！”

那一瞬，我无比确信。赵佳和我一样，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