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难留

第1章

天启国，景和二十五年，春二月。

上京城还有些冷，刚下过雨，灰蒙蒙的天像永远透不进日光似的，让人心情烦闷。路旁的小摊少了许多，湿漉漉的青石砖上，行人来去匆匆。

城东某处忽地传出‘砰’的一声闷响，附近的人皆吓了一跳，仓皇四望后，一阵阵惊呼此起彼伏。

“天啊，云山雾茗居茶楼的牌匾突然掉下来，砸死了一个人。”

“听说砸中的是个跛脚男子，当场就没气了。”

“死的是个说书先生，真是可怜，要不是刚好砸到头，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

这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蔓延开去，沿着河流一路往南，这边的城区住着的大多是五六品小官或是宫中侍卫与衙役捕快的家眷。

此时，其中一座院落的厢房里，司涟漪正将竹制的烤笼从炭盆上移开，将上面烘得干爽软和的衣物放在膝上小心叠好，起身放到木柜里头。

外边院门猛地被撞开，街坊刘阿婆慌张地扑了进来，冲着在廊下借着自然光刺绣的陆苏氏喊道，“陆夫人，你儿子出事了！”

司涟漪闻声急步走了出去，见陆苏氏豁地站起身，面无血色，身子摇摇欲坠，连忙上前扶住她。

陆苏氏身体哆嗦，嘴唇颤抖着，语不成句，“怎，怎么回事？”

司涟漪也难掩焦急地看向刘阿婆问，“丛然哥哥怎么了？”

“陆公子刚要进茶楼，就不幸被掉下来的牌匾砸中......”

刘阿婆一句话尚未说完，就见陆苏氏翻着白眼仰头倒下，赶紧冲上前帮着司涟漪将人扶回屋里的床上躺着，焦急道，“姑娘，我来照看陆夫人，你快去茶楼那边看一看。”

司涟漪其实好不到哪去，她觉得身体软弱无力，眩晕感一波接一波袭来，只是看着床上人事不省的陆夫人，她不得不掐了掐手心，强撑起精神往外头跑。

陆丛然说书的茶楼叫云山雾茗居，离她们住的地方看似遥远，实则直线距离只有一里路。

外头已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麻烦，让一让。”司涟漪用力挤进去，就看到陆丛然刚被茶楼伙计从牌匾下抬出，放在门槛旁边，他后脑有个深深凹下去的口子，血流了一地，正顺着台阶往下蔓延。

她一出现，沸腾的人群瞬间安静。

这姑娘太美了。

本来只觉得说书先生被砸死有点倒霉的一些人，鼻头都不禁跟着一酸，这人怎么就死了呢，喜欢他的姑娘该有多伤心啊。

人群中亦有不少人认出她来。

司涟漪是前工部尚书司怀川之女，她貌美如花，才情斐然。从十岁能说亲开始，媒人几乎踏破了她家的门槛。

据说就连当今太子都对她青睐有加，只待她及笄以后，就请求皇上赐婚。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十四岁时，司怀川因‘好生殿’倒塌一事被皇上问责，罢官抄家，流放三千里。

一夕之间，她从云端跌落污泥，从官家千金沦落为罪臣之女，充入奴籍，被抄家的兵爷连拉带拽地拖到西市口发卖。